“醒醒，牧，醒醒吧。”
沙哑的女音回荡在耳畔，白牧缓缓睁开眼，天空被一分为二，一半是黑夜，一半是白昼，二者泾渭分明，而他正处于交界处。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泥土从身上簌簌抖落，定睛一望，他看见了自己的墓碑。
是个方方小小的坟丘，看样子新挖没多久，开裂的木板上只刻着一个“牧”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坟墓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想要试图理清烦乱的思绪，大脑却空空如也，依照身体的本能继续往前走，那里是黑夜的领地。
泣血星辰下，弥漫着一层氤氲雾气，数不尽的墓地在视野中延伸，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在心中涌现。
这个地方，在很久以前，他似乎来过，和某人一起。
空寂的极光如同巨大的帘幔，垂落下来。
白牧一身黑色教袍沐浴其中，站在一棵桦树下。光秃秃的枝桠如同影子般，向四面八方蔓延，一只黑色的猫，眨着一双碧绿的眼瞳，俯卧在断枝上凝视着他。
“牧，你来了。”原来刚才的声音是它发出的。
白牧露出困惑的表情，还没等他一问究竟，接二连三的猫攀爬上了低矮的枝条，不过它们却是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瞳，在黑夜中不怀好意地窥视着。
“他终于回来了。”其中一只大花猫愉悦地说。
“开心吧，那个女孩一定很开心！”另一只橘猫弓起柔软的身躯附和道。
“那还用说吗，她都不知道等了多久呢。”最开始的那只黑猫舔了舔肉爪，与白牧对视。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所有的猫齐声喊道。
“怎么回事？”见到这无比怪异的一幕，白牧不断向后退去。
“麻烦大家安静一点，”一道少女的声音突然从坟地中响起，鎏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这样会吓到他的。”
白牧循音望去，薄雾被缓缓拨开，少女身穿纯白的贵族式长裙，踏着一双水晶凉鞋，向他走来。
如火焰般的红色长发披散在肩部，垂至腰际，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在昔日的罗恩王宫中见过无数次。
“你还是记不起我的名字，不是吗？”少女露出轻浅的笑意，饶有趣味地看着白牧不解的表情。
白牧摇了摇头，对方冰冷陌生的气息竟令他感到畏惧，“你是艾尔丝汀？还是魔女？又或者是那自称鼠王的少女？”
从龙岛护送公主灵柩开始，这一路追寻艾尔丝汀踪迹的记忆在脑中不断浮现，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你们长着同一张脸，我分不清......”
猫儿们轻轻一跃，亲昵在少女的脚边，为主人打抱不平起来。
“七子篡改了他的记忆，夺走了主人本应存在的部分，真是个善妒的女人呢！”
“就是！就是！和另外两个女神族一模一样呢！一心想着将他从主人身边夺走！”
“关于我，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白牧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勉强抬眼向少女望去，“你是谁？”
“你果然还是来了，”少女一步一步地走近他，水晶凉鞋踩在潮湿的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好高兴！”
她想要拥抱住白牧，却只是触及到了空气，竟从白牧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每个人都很讨厌我，所以都没有人愿意来看我。”她转过身，轻声道。
白牧被彻底搞糊涂了，质问道：“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少女张开双臂，一本正经地说，“过去你不是经常到这里来陪我玩吗？”
“我？”白牧搜遍全部的记忆，也没有找到与之类似的场景。
“没错！”少女兴奋地拥抱着自己的身体，声音颤抖地说，“每当我寂寞的时候，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只要有你在，就算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我也无所谓。”
“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女每说一个字，头痛便愈加强烈，白牧再也忍住不住，大声喊道。
“我一定......”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至极，所有的坟墓都在回荡着瑟瑟的风声，似在畏惧。
鎏金色的眼眸竟溢出璀璨的银色火焰，跌落在地面上，迅速燃烧起来。
似是她的泪。
银色火焰将白牧包围住，少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我一定......”
音调转为阴狠、狰狞。
“要把你......”
少女突然从后面抱住了白牧，伏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
“给杀了。”
白牧迅速转过头，发现少女正盯着他，鎏金色的眼睛里不含半点否认。现在他可以肯定地说：
“你根本就想要我的命。”
少女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颈，眼睛像压满火药的玻璃珠，沉默中暗藏危机。寒意由白牧的一双肩胛骨之间散开，那感觉类似一脚踩中了蝰蛇的尾巴，骇然凝望毒蛇酝酿攻击前的几微妙......
昔日在七子教廷中，白牧曾听说过古老林地中龙女的故事：有一些龙日久天长，学会了化成美貌女子的形象，专以神秘的眼神下咒。
若有凡人禁不住诱惑，与她在林中幽会，一吻之后必定小命难保，灵魂缠绕在枝头如风中游丝，永生永世再不得安息，休想逃脱她的掌心。
否认着脑中荒唐的念头，白牧表情狼狈，感觉就像个傻瓜。
偏偏这时掐住脖子的那双柔软小手愈加发力，胸膛直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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