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兰香眼神暗淡，紧紧抿了嘴，不再说话，这个家里再没人肯为她说一句话。
四丫强撑着到了家，觉着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这十多年的累呀，人家攥着钱一个子都不给，站着看笑话。
当年给拿过来十个大洋自个感恩戴德地说好话，还当着是她顾念着哥们兄弟，呵呵真好笑，那是自个地呀，还谢人家，真是个傻子。
四丫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她伤心，那是自个男人的家人，也是自个当成家人待着的人，原来就是这样的，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她收拾了一个小筐，装一壶酒，一小捆烧纸找个毛巾蒙上就出去了。
敏菊怕她有事，远远的跟着，四丫出门往北转过一个山弯，往上走了一小段路，上了一个平地，三四分地的地方整齐的长着几颗大柳树，柳树下错落地埋着几个坟。
四丫走到其中一个坟跟前儿，拿出酒来倒在灶火门上。慢慢的坐了下去，把纸点着了，慢慢的絮叨着家里的事。她告诉他：“家里都好，敏荷孩子都有了，你见了准稀罕，可是你想想就行，可不能来稀罕孩子，他还小呢，禁不住你稀罕。”
“敏荃招了亲，那人对敏荃十个头地，也有身子了，过了年地月子。”
“敏菊还是天天傻乐，敏瑜下街上学去了，先生说学的好着呢。”
“我住了新屋，房子是姑爷盖地，可敞亮了。你就是没这福气，住不上了，我就多活几年替你住着，你可不能在那头找老伴，得等着我，不行说我老，我啥时候都好看，都是你的四丫。”
敏菊在后头听着四丫念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出去跪地上磕三头，拽起四丫就走：“咱回家，咱找他们去，咋能这样欺负人？“
四丫掰开她手：“不去，她还我了，她不欠咱家钱了，你别去了，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就是想和你爸唠叨唠叨。”
敏菊哭着说：“唠叨个啥劲，他能出来给你出气吗？你受了她这么多年的气，谁替你出过头，你还跟他唠叨，要不是他，你能受这累？”
四丫打了她一巴掌：“不许这样说你爸，我没后悔过，你大娘那人我早就看透了，我不生气。”
“你不生气，我生气，她凭啥欺负你，她不积德，不得好死。”
四丫看着她叹气：“过去的事，都过去吧，我记恨她有用？”
娘俩在坟上唠叨了许久，后来二憨找来才知道日头都落山了。
四丫回去还是一如既往的过日子，以前不知道这个钱的事，她觉着欠了她的人情，现在知道钱本来就是自个家地，也就心安理得了，以后个人过个人地，面上过去了就行了。自己四个孩子，以前那么艰难都过来了，以后还怕日子不好吗？”
老大两口子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出人意料，想想这么多年的事，只觉得是个笑话。
秀英说：“我都不知道大嫂那样，以前还觉着你们说的言过其实，现在一看，还留着余地了。”
“没看出来她还挺能耐，大哥这些年算是白护着她了，这么多年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她的心咋就那么狠呢？眼里就有钱，钱能长花？我让老五把那天上乡里花的钱都要出来了，她也不缺这几个子。”淑慧鄙夷地说，她也不想留客气了，面子是自己给的，自己都不要了，还指望别人给你吗？
柳玉莲抱着个笸箩，坐着一言不发的挑豆子，四丫问他：“二嫂，你咋啦？”
柳玉莲抹了把眼泪：“你说这么多年，我咋觉着这日子过的跟笑话似地呢，我还一天到晚的跟她斗，其实人家就是看你咋出丑呢。老二死前还跟我说有事别跟她一般见识，你说这是咋回事呀，我跟她一般见识，她不是一直都在看热闹嘛，见识个啥。”
四丫也陪着掉泪：”二哥这么多年心里一定不好过，都憋着没说，人谁还没个错，你也别忒往心里去，人都没了，说这些还有啥用，往前看吧，你还有儿子呢，她再看热闹也没一个孩子，就敏之也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
柳玉莲含泪点头，还能咋样，人都死了，也不能扒出来问问他心里到底有谁吧。一家子人过日子糊涂点好，掰扯明白了就没了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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