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哥刚刚看到我向他跑时，他就乐了，眼睛一眨一眨，突然间从眼窝里流淌出鲜红的血泪来。
不仅如此，顺子哥身上的其他地方也开始淌血。肩膀以上部位流的血，从上往下流，都汇聚到他左肩上，腰身、双腿上淌的血往上流，也汇集到一起。
这些血也不落地，就在半空中搭成一条线，慢慢的前伸，最终来到那个新娘子一般打扮的女子面前。她咯咯一笑，然后就一仰脖，滋溜滋溜吸着顺子哥的血。
我的身体紧紧向内绷着，双臂都挤在身前，后退了两步，看着顺子哥问，你咋了？赶紧过来，干嘛让她吸你的血？
顺子哥又开始笑，笑的很难看。他越笑，血流的速度越快。然后我就看到，顺子哥的身体好像开始缩小了，粗壮的身子开始变得孱弱，双臂双腿瘦骨伶仃，看着就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
咕咚——
当顺子哥身上再没有血可流时，他就倒在了地上。倒下之前，他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很舍不得我，又转头看向那个红衣女人，嘴巴张了张，露出里面乌黑的牙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红衣女子这时就开始说话了，她笑的时候听着那么好听，说起话来却不男不女，像乌鸦叫。
她说，想救活你顺子哥也行，你得张口吐出点东西来。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呜咽着说，你说要吐啥都行，只要能把我顺子哥救活过来。
我那时不知道陷入怎样的状态，反正就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而且，那时我也比真实的我更加勇敢些，说不清楚怎么会这样。
她又笑了两声，一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顺子哥，一手遮掩着她的脸庞，似乎娇羞难以启齿的模样，她说，只要我把舌头吐出来，顺子哥就能得救。
我摇头，才不相信这样的鬼话，再说了，人怎么可能把舌头吐出来？
我强行压抑恐惧，跑到顺子哥的身旁，泪水涟涟，滴答落在他没人形的脸上，说顺子哥你快醒醒，你知道我从小就胆小，你别吓唬我。
看我不听话，红衣女子就很生气，语调也提高了许多，说小妮子，都是因为你，才让村里死了不少人。现在是你顺子哥死了，你还记得有谁因为你而死吗？
我愣了愣，恍惚间觉得这话听着很熟悉，像是有谁对我说过一样。
就在我愣神时，我突然听到“架、架”的赶马声，抬起头来，就看到对面山坡上，二娃正在急匆匆的赶路。
他赶着的马好像不太听话，使劲拉着缰绳，想要往我和红衣女子这边来，马车一会向左斜一会向右斜，不时还会压上土包，颠起好大一个高度来。
红衣女子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我身后，她喘息时的气流贴在我耳朵根后边，冰冷冰冷的，她说，你盯着二娃看，不许眨眼睛，仔细看。
我像魔怔了似的，想要再喊二娃，嘴巴却不好使了，眼睛也离不开，只能盯向二娃那里。
马车连续几个颠簸之后，终于要翻了，看二娃的样子，似乎控制不住那像疯了似的马，身子蹭的一下就被颠离马车，向着旁边栽倒。
眼看着就要落地时，身子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二娃啊啊的叫唤，他的两腿乱蹬，手往脖子上使劲，可刚伸到一半，手就垂落了下来。身子也软了，在那里一摆一摆，像个木偶。
我没看清二娃到底怎么了，想要开口叫，发现还是不能出声，但身子还能动。
我也不管身后的红衣女子，往旁边挪了两步，才看清楚他横挂在了一根树枝上。那根树枝穿透了他的脖子，在对面就露出一点点，血从他脖子上的洞汩汩流了下来，不一会就把他衣襟都染红了。
我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脸，张着嘴想要痛哭，可因为没有声音，就只能任由泪水滑落。此时，我想起一些事情，村里好像二娃和顺子哥都死了，他们说，是因为我害死的。
我就想，我看到的这些都是真实的吗？他们死了，可我什么都没做呀。
红衣女子也蹲了下来，命令我：把舌头吐出来，只要你吐出舌头，他们就不会死，还会活过来。
我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死也不肯抬起来，脑袋左右使劲摆了摆，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她的话。又因为顺子哥和二娃这次都死在我的面前，就像吃了好大一口黄连，我胸口堵得慌。
红衣女子很不耐烦，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力气，像是拎小鸡似的把我拎了起来，冷冷的说，你快看，村里铁柱也要死了，等他死了，看赵村长不拿锤子刨死你。
这次不用我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情景，山凹子处不知道啥时候多出一个水库来，水库一边，铁柱脸色铁青的想要拉住牲口，可一个不注意，连人带马都落进了水潭里。
铁柱也不去管马了，他要自个儿游回去，就在他刚蹬了两下腿时，突然从水底绕出几根水草，就像是灵活的水蛇一般缠上了铁柱的脖子。
铁柱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双手抓住水草，想要把它薅断。可铁柱越是用力，水草勒的就越紧，水底还像是有股吸力一般，拼命把铁柱往水底下拉。
浮浮沉沉折腾了七八下，铁柱就不动弹了，脑壳微微向后仰，嘴巴张的老大。从水底下冒出更多的水草缠绕在他身上，然而铁柱的身子就开始膨胀变大，就跟吹胀了的气球似的，一会工夫就膨胀了一圈。
红衣女子在我脸上吹了口气，很凉，就像半夜吹得冷风，她说看见了没？一转眼，三个人都死了，你只要吐出舌头，就能把他们救活。
我紧咬住嘴唇，任由眼泪如雨滑落，还想捂住耳朵，不想听见她难听的腔调，更不想看眼前恐怖的一切。
看到我这副模样，她终于动怒了，说小妮子你真不识好歹，本来还想让你多活几天，你和别人联手骗我不说，现在还这么不听话。那行，你不吐舌头也可以，我自己来取。
说着，红衣女子就向我扑了过来。
扑向我的瞬间，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就像坠进了冰窖一般。
然后，我的眼睛就直了，张开了嘴巴，就想要把舌头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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