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沉星从来没想到自己有站到国旗下讲话的这一天。
一直到拿着对话纸跟顾帆面对面坐下时, 蒋沉星才如梦初醒，低头看看那让他头晕目眩的成片英文，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他苦着脸说：“我真讲不来啊。”
顾帆说：“看出来了。”
蒋沉星沉默：“给点面子行吗？谁让你写这么多的，还都是又复杂又难读的词。”
顾帆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问他：“全都不会？”
蒋沉星梗着脖子不说话。
顾帆倒没像别的学霸那样，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学渣的不屑和轻视，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睫，语气平平淡淡地说：“我教你念你的台词, 再翻译一遍，你回去多练几遍。”
蒋沉星哦了一声。
他们是在一个空教室里，外面就是篮球场，蒋沉星心思根本没在英语对话上, 眼睛朝球场上瞥了好几次。
顾帆注意到了, 他抿着嘴角说：“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蒋沉星低头看纸, 磕磕碰碰地念了半句，然后理直气壮地说：“我在听啊, 哪有不专心。”
说这话时, 他眉梢微挑, 清秀干净的脸上带着那从小被养尊处优服侍出来的得意与神气。
顾帆与他对视了一眼，目光就轻轻划到了窗外, 夕阳光还残留着白日的灼烈，他的眼睛却仍然像无机质的暗石, 没有多余的光彩。
他不喜欢蒋沉星。
准确来说, 他不喜欢任何人。
学校里的, 家里的，能接触到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他都不喜欢。
两个人练了半个多小时，蒋沉星实在是憋不住了，把纸头叠一叠塞进口袋里，敷衍般说：“今天就先到这吧，我跟人约了篮球，明天再练。”
说完他就跳下了桌子，顾帆看了眼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蒋沉星，你总是这样半途而废吗？”
之前说要找他道歉也是。
他以前从来没遇到像蒋沉星这样，他给了冷脸，还会扬着笑脸凑上来的人。
他还不知道是要更决绝地让蒋沉星离他远点，还是尝试着收一收尖刺，蒋沉星就消失了，再也没跟他说过话。
蒋沉星扭头：“啊？”
顾帆攥着纸的手指紧了一下，语气有些冷硬：“你要是没耐心，干脆就不要做，我不想浪费时间。”
说完，他不再看蒋沉星，一把抓起书包，就从教室后门离开了。
蒋沉星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自言自语道：“又不是不练了，生什么气啊？”
他摇摇头，不想了，一溜烟跑去了篮球场。
之后几天，蒋沉星玩野了心，一直到周五放学了才猛地想起还有英语稿的事情，急地焦头烂额。
他跑去隔壁班找顾帆，得知顾帆已经回家了。
蒋沉星垂头丧气地回自己班级，姜炜背着两个包靠着门等他：“打球去？”
蒋沉星有气无力地说：“打毛，我完了，礼拜一晨会就是公开处刑。”
姜炜幸灾乐祸地笑：“让你就知道玩，你放心，你肚子里装了多少墨水，老师们都懂。”
蒋沉星呸了一声：“咱两半斤八两，你笑个屁，马上中考了，三中欢迎你。”
姜炜无所谓地说：“三中就三中，去哪都一样。”
他们两个打算去附近电玩城打会游戏，刚走出学校不远，就看到了不和谐的欺凌事件。
这块儿初中小学挺多，经常有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在附近转悠，一盯上落单的，或者看起来就好欺负的学生就会仗着人多进行恐吓。
蒋沉星就特别恶心勒索要钱的，见到有三个小混混把一个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人堵在墙角边，他就推推姜炜：“管不管？”
姜炜扫了眼：“随便。”
然后蒋沉星就深吸一口气，吼道：“是哪个龟孙子敢在小爷地盘放肆！”
姜炜差点崴脚，推了他一下笑骂道：“你他妈哪里看来的台词，二逼啊。”
小混混闻声看过来，没了他们的阻挡，蒋沉星就看清了被围着的那个人的脸。
居然是顾帆。
小混混们看来人了，就没继续纠缠，悻悻离开了。
蒋沉星走到顾帆面前，眼角眉梢都吊着神气：“怎么样，我们是不是救了你一回，这回可以抵掉了吧。”
他指的自然是之前认错了人，把顾帆套麻袋揍了一顿的事。
顾帆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平地说：“谢谢。”
说完他就迈开步子想走，蒋沉星连忙喊住他：“等等等等，那什么，我请你吃甜品啊！我那英语稿……”
顾帆步子微微一顿。
蒋沉星卖惨：“现在就你能帮我了，要是我礼拜一在台上卡壳了，会被笑话死的。”
顾帆：“……”
最后他们还是找了个安静的书店坐下。
蒋沉星捧着冰淇淋杯，边吃边听顾帆念英语。
顾帆拿着蒋沉星的稿子，发现他在每个不会的英文单词下都标注了中文谐音，写了密密麻麻一整张，看起来滑稽又搞笑。
他忍不住去看蒋沉星的标注，看着看着，一个不慎，被带跑偏了，读错了音。
顾帆：“……”
蒋沉星噗了一声，捂着嘴忍着没出声，露在外面的眼睛都快笑得只剩条缝了。
顾帆下意识抬起眼，跟蒋沉星撞了个正着，他仿佛被烫了一下，迅速地又移开了目光。跟着顾帆读了两三遍，蒋沉星自信爆棚：“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反正你这么多高大上的词汇，也没几个人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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