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外走了几步, 当路过最初那个乞丐的时候, 忽然又停下来看了他一会：“你是……华人？”
对方惊惶地看着他。
刚才他和卫洵说话的时候语速不慢，谈话内容也不属于什么日常用语, 但沐嘉树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了过来，明显是能听懂的样子。
再加上两个人刚刚走进小巷里就被人用汉语勒令交出身上的财物，他约莫能估计出来, 这人多半已经是个帮助当地居民欺压自己外来同胞的老手了。
如果他是老人或者孩子, 那么或许还能让人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仔细看去，他事实上顶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连卫洵初来乍到语言不通, 光靠着跟人家比划都能在大街上找到宣传员的工作, 难道他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
说到底，还是想不劳而获, 仗着一般人不敢跟这么个无赖计较, 就蹬鼻子上脸。
沐嘉树冷笑一声，一松手, 他还握在掌心的那柄西瓜刀就直直地坠下，正好落在对方面前。
那个人吓得喊了一嗓子, 被沐嘉树一脚踹在了身上：“就烦你们这种在外面给国家丢人现眼的货色！还浪费粮食，欠揍！”
反正他已经报了警，也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沐嘉树说完之后打算叫卫洵一起走, 回过头却发现他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 脸上带着些笑意。
沐嘉树愣了一下：“三哥，你笑什么？”
卫洵莞尔，帮他拍了拍打斗时衣服上蹭到的土，说：“没什么。很少看你发这么大的火，挺新鲜的。”
沐嘉树轻轻笑了一声：“回去吧，饭还没有吃完，这回换我请你。”
两人回去之后，顾客加上老板娘一屋子的人看见他们居然好像毫发无伤的样子，不由都瞪大了眼睛，沐嘉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旁若无人地径直进门。虽然刚才那张桌子已经被打扫干净，但他也没有心情去坐了，换了一个位置，施施然点了跟刚才同样的食物，又和卫洵去后面洗了洗手。
沐嘉树的动作要快一点，先于卫洵出来之后刚刚坐下，店外就又一次有人进来了，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动作停顿几秒，扬声道：“老板，再来一份墨鱼汤，一块蜂蜜蛋糕，两串烤肉。”
然后转头道：“二哥，请坐。”
沐浩倡皱着眉头盯了他一会，拖了把椅子坐在沐嘉树旁边，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你也没有我听说的那么惨啊。我和爸爸连夜赶到莫塞福特，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你倒在这里吃上饭了。”
沐嘉树道：“爸爸呢？”
沐浩倡总觉得一个还不太熟的人跟自已同样叫这一声“爸爸”，让他心里说不出的不得劲，然而也不好说什么，只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大使馆等着，我自己跟直升机来的。我才听说卫……三哥也在这里，他人呢？”
沐嘉树淡定地说：“哦，之前没钱吃饭，我们两个出去抢了点钱刚回来，他是去洗手了。”
沐浩倡：“……”
沐嘉树又道：“二哥辛苦了，谢谢你。”正好这个时候他点的东西也被端了上来，于是把沐浩倡的那一份推给了他：“请你吃饭，尝尝吧。”
沐浩倡可远没有卫洵那么傻乖了，只在桌面上扫了下就一脸嫌恶地向后仰身：“这什么破玩意，我不吃。”
沐嘉树随手拿起沐浩倡面前的叉子叉了一块面包，左手狠狠在他腿上掐了一下。
沐浩倡猝不及防：“啊！”
沐嘉树把面包塞到他嘴里，镇定地把叉子放回到他面前：“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尝尝，挺好吃的。”
沐浩倡：“……”
由于太过震惊，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嘴里东西的味道，不得不承认，还真是挺好吃的。
然而——
“沈树！你以为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沐浩倡刚指着他的鼻子说了这么一句，卫洵已经匆匆赶过来，见状立刻挡在沐嘉树前面：“沐浩倡，你干什么呢？”
“他、他……”
沐浩倡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说现在以他的身份地位没人敢强迫他做过什么事，就说小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们也知道这孩子性格别扭又龟毛，从来不吃别人夹给他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用他的物品，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后来回国之后，遇上了个克星沐嘉树，沐浩倡就天天跟他较劲，现在沐嘉树死了，没想到这又冒出一个。
或许在这时候，沐浩倡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所愤怒的到底是沈树的行为，还是对方又一次让他想起了那个人。
沐浩倡半天才说：“他敢把吃的塞到我嘴里。”
卫洵不以为然：“吃的不放嘴里放哪？又没扔你脸上，你别没事找事。”
沐浩倡冤死了，他总不能说是沐嘉树先掐了他大腿一下骗他把嘴张开的吧？这种跌份的事两个人知道都嫌多。
他顿了一下，才憋着气说：“三哥，原来我跟我大哥冲突的时候，你就总护着他，行，这我也能理解，谁让你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现在这小子来了之后你又一门心思站在他一边，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卫洵匪夷所思：“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你的哥哥弟弟冲突呢？肯定还是你有问题啊，你看我就不。”
沐浩倡：“……”
卫洵还要说话，但沐嘉树这个时候说了一句：“先坐下吧，大家都看着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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