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淑琴心中一阵暖流涌动,这个后生看样子是个厚道老实的人。
二人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
很快,二人来到了那块田地里,后生显然也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摸到胡萝卜便吃了起来,温淑琴也吃了一会儿,突然间,她感到腹内剧痛,登时天旋地转,叫了一声,便倒了下来。
后生吓了一跳,丢了手中啃了一半的胡萝卜,跑了过来。
“大姐,你怎么了……啊!好多血啊!”看到温淑琴身下的大滩鲜血,后生登时慌了手脚。
温淑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现在已然疼得说不出话来。
剧痛有如海潮般的袭来,她渐渐的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旁边有一堆篝火,上面架了一根竹竿,竹竿下面吊了一个小洋铁缸,里面的汤汁正在冒着泡。
看到温淑琴醒来,后生面现喜色,赶紧奔了过来。
“大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他回头看了看小洋铁缸,“菜汤就要好了,一会儿你多喝点……”
温淑琴注意到自己的肚子变得平坦了,“我的孩子呢?”她急切的问道。
后生垂下了头,不敢看她的目光。
“我的孩子呢?”她抓住了后生的肩膀,因为用力过大,她的指甲抠进了他的肉里。
“大姐,你……等一下……”后生嗫嚅着,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指。
温淑琴呆呆的望着书生,只见他转身跑到一边的草丛,在里面扒拉了一会儿,将一个小小的布包捧了过来,在她的面前打开。
“大姐,你可能是给炮弹震着了,伤了胎儿,所以……”
后生说的什么,温淑琴已经听不清了,她的眼晴,死死的盯着布包里满是血迹的胎儿。
她的孩子,在她的腹中,便给杀死了。
而温淑琴不会想到,在这一刻,伴随着这个孩子的死亡和一个家族的灭亡,她的未来和这个古老国家的历史,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林旭看着前方的官军士兵胆战心惊的向小村子走去,握紧了手里的左轮手枪。
离村子越近,路面越是烫人。林旭赤脚走在大火烧得烫人的土地上,但却几乎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顺着不宽的街道向前走,打量着那些被毁房屋的黑糊糊的废墟。
一片尚未收割的玉米在泛着黄光,旁边是村头的几家院子。房屋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是毛石砌成的房基、倒坍的墙壁和黑乎乎的烟囱……
林旭在街上慢慢走着,他看到了一座被焚为平地的院落,一只狗向天空仰起尖耳朵、毛茸茸的脑袋,高声叫起来。它蹲在滚烫的地上,望着无边无际的苍穹,伸着脖子嚎叫,似乎是在向主人表示永诀,向和主人一同消失了的房屋表示永诀。这所已消失了的房子应该是它忠诚不二地看守过多年的,所以它现在正以自己的方式,以狗的方式,用长嚎来为自己生活中已逝去的一切唱着挽歌……
林旭走到狗的身边,把手掌放到它头上。狗不再叫了。
林旭接着往前走。狗低下头,走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后面。
林旭突然停下脚步,他呆住了。
一棵杨树同周围的一切同样被烧得黑乎乎的,它的细枝已全部烧光,但上面挂着一具烧焦的骷髅。
那条狗走近林旭,用头蹭着他的膝盖,抬起一双核桃色的亮闪闪的眼睛,用可怜的目光望着他。
林旭摸了摸狗的头,低着头离开杨树。在不远处的大路上,他看见了从门上拽下来的一块红木牌匾。这块牌匾的木框已经折断,应该是有车轮从上面碾过,把它压进土里。这是一间富庶人家宗祠里的牌匾,不知什么原因给扔在了这里。后面的房子都烧平了,在它原来的位置上只有一堆白色的灰烬和几面孤零零的土墙。
那里有一眼井,就在两排院落中间的大路边。勒着铁箍的木井架、木轳辘和铁链都完好无缺。井架上甚至还放着一只木桶。一名官军士兵快步走到井旁,往井里看了一眼,吓得马上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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