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上的死物散布着看不见的寒气，几欲窒息。
那墨斗的尸体并不是完好无损，而是残缺的，显然他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之后，被谁给杀死了。
不知道是谁，杀死了姬羽目前认知中最为无解的墨斗。
这场战斗不是近期发生，从这具墨斗的身体上，已经无法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只剩下那种凝结在空中的不详感。
并且，姬羽仔细观察了半响，发现它和在鲲鹏梦中见到的，并不是同一只。
但现在没有功夫考虑那方面的事情了，这具墨斗的尸体究竟是被谁所杀，又是因为什么，他暂时不想关心。
最重要的，在这具尸体上，能否得到鲲鹏消除黑气的关键。
它在活着的时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之一，现在死了也没有好到哪去，姬羽还是感觉自己额角隐隐发痛，每一分秒里本能都在告诉他，离这玩意远点。
这具尸体，是姬羽最好的机会。
祁连妖主距离这里数十里以上，能否相遇以及胜负都是未知数，而且就算打败了对方，那只蜥蜴会不会宁死不从同归于尽，这也说不好。
姬羽看向那具没有生机，却依旧散发恶寒气息的墨斗，目光平静。
......
山洞口，白猿一丝不苟地正替姬羽把风，警惕任何靠近的生灵。
忽然他感觉一阵风吹过，苍兽已然站在自己身后。
“王啊，这一趟下去可有什么发现？”白猿问。
“有，你要见一见么？那里面是个神明曾经留下的遗迹。”姬羽回答。
“哦？那可一定要看看。”
“要做好心理准备。”
“呵呵呵——老猿这一辈子见过的东西太多了，还真没被什么吓住过。”
白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气宇轩昂自信满满。
随后，五分钟过去，他站在墨斗的尸体前打着哆嗦，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感觉这东西随时都会活过来扑向自己。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个不小心就会吐出来。
姬羽伸出前爪搭在他的背后，顿时一股暖流涌入白猿的体内，那是姬羽的灵，顿时他感到好了一些。
“这就是连那位神侍都感觉棘手的存在，还有外面的祭坛本身，都是曾经神明的造物......”
恢复正常的白猿开始感叹起来，他贪婪地环顾四周，想要将每一个细节都记下。
等到他看完一切之后，便转头看向姬羽，“王啊，你是不是有事情，需要老猿相助？”
“挺聪明。”姬羽说。
“毕竟一路上跟你走来，多少会一些察言观色。”
“那祁连妖主的能力，多半是来自于这墨斗尸体的残片，我想尝试用梦之灵同他连通。如果一会我的情况不对，你就随便对我说点什么，或者想办法让我保持清醒，但要还不行的话，你就不用管我，自己走便是。”
姬羽波澜不惊地一番话，却像是把自己的命给托付了出去。
“王啊。”白猿叹息了一声，“老猿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你孤注一掷的时候，我原以为王永远是谋定而后动的。”
“这世界的事上哪会件件顺心如意，如果凡事谋定后动，那注定是有什么要被放弃的。”
“王的意思是，鲲鹏是你不会放弃的是么？”
“不止是她，还有你，我出世至今已近年把，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感始终将我包围，那感觉，就像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姬羽的声调没有起伏，“但好在这一路上，还有你们伴我，我不喜欢这个若非刀俎便为鱼肉的世界，你们是特别的，
白猿，对你来说，我是王，但对我而言，你和鲲鹏都一样，更像是她爱念叨的——朋友。”
“王......”白猿神色敬然，“什么也别说了，不论王如何，我都不会舍弃你的，天堂地狱，配你一同走就是了，哪里还不缺个史官了。”
姬羽也没再说什么，淡淡的紫光围绕着他周身翻涌。
虽然用光了梦之灵创造器具的容量，但这灵本身还在姬羽身上。
那光束逐渐聚集成一条线，打像墨斗的尸体上去，就好像破开浓雾的灯塔之光。
墨斗身上，不详的气息有了反应，它们缓缓翻涌着，从尸骸的每个角落溢出。
虽然创造之力跟不详之力本身没有生克关系，但它们之间也产生了某种交汇。
姬羽感觉在这交汇中，自己或许能得到什么。
但——
忽然间，天地都震动起来，巨响声起，仿佛一道雷霆在姬羽的脑袋里炸裂。
他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栽倒于地上，明明对现在的他来说，天塌地陷都算不得什么大场面。
“王！”
白猿关切的叫声传来，姬羽这才意识到，四周什么都没有发生，这震动和声响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受到。
同时他也发觉，自己通过梦之灵尝试和那股不详之力建立的连接，被什么东西彻底打断了。
有谁，在拒绝他的这番尝试。
“王，你看！”
姬羽顺着白猿所指看过去，只见偌大的空间内，仿佛画家用笔一点一点添上了新生的粉红。
那是一朵一朵新生的花，它们从这个没有生机的空间内的各个角落，以令人感到恐惧的速度，从一切缝隙中钻出。
诡异。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整个室内便成为了一片花海，和当中的尸骸相对立着。
姬羽眉头一皱，他立马便认出了这些花是什么。
高雪轮，就跟在大裂缝中，那个暗室中所见到的花一模一样。
它们本身仍旧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是自顾自地生长。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着，将这些生命放在姬羽面前，让他看见。
是谁，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满眼皆是红色，花香迷人，朦朦胧胧的。
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随后耳畔一声喇叭的鸣响将他惊醒。
姬羽猛地回过神，只见狭窄的马路上桑塔纳窜过，留下绿色的影子，尘土飞扬。
他抬眼望向四周，低矮不一的自建楼房多是便捷旅馆和苍蝇馆子。
电线杆上贴满了新旧不一的小广告，批发的、找狗的、阳X的、重金求子的......应有尽有。
小饭店前漆黑的大锅里，劣质沟油翻滚着，油腻的肉香卷入浓稠的夜色里，几个泼皮拽着破碗叮叮当当敲个不停，被年过五旬的老板娘用一根拖把撵得抱头鼠窜。
有人说这叫市井气。
他生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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