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晚上了，颜舜华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一如以往的每一天临睡前那样，静静地看书。
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她很快就侧过头来看他，“醒了？先吃饭还是沐浴？”
“孩子呢？睡了？”
他的声音透露出一股紧张，像是紧绷了的弦，又像是近乡情更怯。
颜舜华闻言一笑，穿了鞋出去，不一会儿便抱了儿子过来，见他半靠在床上，便径直放到他怀里，“小包子今天跟你玩了一天了，你一直都没醒，他乐此不疲地想要对你拳打脚踢，不过现在累了，恐怕要明天一早才会醒。”
沈靖渊在那个柔软的小身体落入怀抱的时候便全身僵硬了，视线一直胶着在孩子的身上。
五官看着更像他，睫毛很长，白白胖胖的的确很像包子，抱着挺重手的，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也许是对父亲的怀抱不够熟悉，小家伙的鼻子动了动，睫毛微颤，但是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还没给他取名字呢，你想好了没？我一直小包子小包子地喊他，如今他也知道这个是他的专称呢。”
颜舜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伸出一指，轻轻地在儿子的鼻梁上一刮，“刚出生那几日，我都不太敢总是抱他，全身软绵绵的，鼻子看着就像是透明的一样，我都怕自己用力太过，直接把人抱骨折了。”
说到当时内心的忐忑，她就是一阵好笑。
沈靖渊却觉得眼眶湿热，侧过脸去轻轻碰了一下，只是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因为孩子的存在，他如今四肢仿佛都是僵硬的，根本就动弹不得，声音放佛也是一抖一抖的，“沈华远，我们的嫡长子，就叫沈华远。”
颜舜华咦了一声，“你是一早就想好了？这名字会不会普通了一些？”
沈靖渊却又侧头碰了碰她，“普通一些也好，希望他能够朴实无华，踏踏实实地过一生，永远都安安稳稳的。我们家位高权重，接下来要锋芒内敛才对，继承人守成更好，开拓倒是不是必须的。”
取个名字还能牵扯那么多？
颜舜华有些怀疑，然后蓦地抬起头来他，“你这是把我们的名字合在一块给孩子了？”
在世人眼中，她如今字颜舜华，而他字沈致远，最后的字合在一块，可不就是“华远”？
沈靖渊微微一笑，“被发现了。儿子长大也会喜欢的，这个名字时刻都会告诉他，他是在父母的殷切期盼中出生的，他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
颜舜华眼角抽抽，莫名其妙地就觉得，也许以上原因都算得上，但是更大的因素，是他想要以此来告诉旁人，他只欢喜她一人，也只会与她生儿育女，旁的什么女人于他而言就如鬼魅。
颜舜华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提醒他一句，“这个名字恐怕取得不够凑巧。将来孩子要做文章，难道连自己的名字都要用避讳？”
沈靖渊怔了怔，才摇头，“无妨，只是父母小字而已，正经的科考也可以不用避讳的。更何况，我们的长子，将来不可能科举入仕，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于是乎，小包子的大名就这么新鲜出炉了，在他还做着美梦的时候，作为新手的父母亲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各种花式喊他。
呃，严格说起来，是颜舜华想要看一看能不能够吵醒儿子，让沈靖渊能够快一点与儿子触触电。
可惜小包子完全不给面子，就好像白天之时他无论如何也闹不醒沈靖渊一样，此刻，对于沈靖渊想要与他咿咿呀呀的交流|欲|望也完全没兴趣。
“看来你不太受欢迎啊。”
颜舜华的戏谑并没有让沈靖渊沮丧，实际上此刻他依然沉浸在想要碰触孩子又害怕自己动作过大而伤到脆弱的小身板的矛盾心态中。
做了父亲当然是万分高兴的，能够见到孩子自然也是无比的幸福，可是，再怎么样准备，也总是不够充分的，即便在此之前他想象过无数的父子相见的场面，在脑海里模拟过无数的与孩子相处时该如何应对的手段，但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依旧是没有办法真的应对得体的。
心情太激荡，所以是真的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才能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是能够让这么小的孩子也欢喜也想要无限亲近的父亲。
所以说，不管是多么理智的人，在遇到让自己激动的人与事时，哪怕场面再小，也时常会无法驾驭。
因为在乎，所以无措。因为太过珍重，所以小心翼翼。哪怕小包子并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他也总还是会担心，而这种担心，即便在往后孩子长大成年甚至娶妻生子白发苍苍以后，也会依然如故。
不管孩子是一棵小树苗需要人为浇灌与保护，还是成长为茁壮的参天大树后可以荫蔽后人，孩子就是孩子，父母就是父母，牵肠挂肚是一辈子的事情，就像是铭刻在基因里的复杂密码，无可取代，更无须解释。
沈靖渊轻轻地叹了一声，像是发出满意的慨叹，又像是对于未来某种清楚的认知，孩子，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更是前行的动力。
“我会好好努力做一位合格的父亲。”
他突然而然的正经语气，让颜舜华“噗嗤”一声就笑了开来。
“别啊，只是夫妻之间的拉拉家常而已，你怎么突然就一本正经起来了？光合格是不够的，不要求最顶尖吧，好歹要在优秀的水平线上，否则我们的儿子如果是个挑剔的，将来岂不是真的会嫌弃你？搞不好会连带着也嫌弃我这个当娘的，眼睛不好居然给他挑了一位不太靠谱的父亲，将来我得多冤？”
她笑得浑身打颤，沈靖渊心想这一次的拉家常还真的是挺不一样的，孩子的名字给定了，就连未来与孩子相处的努力方向，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努力目标，也都确定下来。
优秀吗？
他会努力的。
不，竭尽全力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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