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不对?主子私底下做了多少事情,费了多少功夫布局,才终于求得皇上的一纸御婚。
颜家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然让人难过,可也不能因此就推迟婚事。
守孝守孝,更重要的是心里惦记着往生者的恩情,从而为之努力,更好地生活,而不是做那表面功夫,循规蹈矩地刻板虐己,哭得死去活来的。”
认为亲人逝去所以活着的人就也该受苦,理所应当地吃不好睡不好穿不暖,活着却像死了那样,过地狱般的生活,在甲十九看来,最是愚蠢不过。
甲九等人无不抽气,沈福震惊得双眼都瞪圆了。
“你你你你还是人吗?姑娘如今正伤心着,你却说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到了时间就按原定计划该嫁的嫁,真是,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我怎么不是人了?颜老大人去世所有人都不好受,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既成事实。
难道活着的人就该一直都悲伤度日,有好日子不过,继续死守着痛苦生活?
姑娘又不傻,再难过她也会为了活着的人考虑的,唯有活着的人笑着继续前行,才算是不曾辜负死去的人的期望。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懂,姑娘当然更明白。
别瞪我,你再蠢,也该明白,抗旨不遵那是要掉脑袋的!”
沈福被堵得哑口无言,胸脯起伏不定。
那头沈安已经跟乙一了解完细节问题了,见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不由头疼地揉了揉鼻梁。
“沈邦,依姑娘的个性,多半会不等雨停就走的,你准备怎么劝?”
沈邦一直看着洞口,闻言摇了摇头。
“劝不了,姑娘肯定要走。这样吧,你留下来,我带上乙一、甲九,护送姑娘回去。其余人则跟着你,明日雨势小了后再启程。”
沈安浓默,沈悠却自告奋勇也要跟着一块走。
“我们影字部总不能一个代表都没有。”
沈邦却冷眼扫了他一遍,“你跟来干什么?负责拖后腿?脖子上的伤好利索了?还想要再冒犯姑娘,让她给你来多一刀?”
沈悠僵住,沈安皱了皱眉头,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点了点头,“行,如果姑娘执意要走,就这么办。”
于是在颜舜华终于哭完勉强收拾了一番情愿出来时,所有人都寂静无声地呆在飘泼大雨里。
“姑娘,您还好吗?”
沈安率先上前,关心地问道。
颜舜华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沈邦,走吧,先送我回去,其他人待雨势弱了再回村。”
“是。”
沈邦看了眼乙一与甲九,两人默默跟上,一行四人很快就消失在雨帘中。
颜舜华全程都没有说话,一路疾行,因为乙一来时已经了解了哪个路段顺畅哪个路段不通,所以尽管雨势很大,他们七拐八弯的,还算走得通畅。
但要说完全没有多少影响,那也是自欺欺人。
视线受阻,路面湿漉漉的滑得很,因为焦虑悲伤,颜舜华跌倒了很多次,就连沈邦三人,也因为时刻关注她的安危而摔跤了不少回,所有人的衣服都不同程度的划破了。
可即便不眠不休紧赶慢赶的,也因为山路崎岖大雨越下越猛,三天三夜后才终于到家。
然后,亲人相见抱紧痛哭,见了颜仲溟最后一面,披麻戴孝,迎接亲朋好友等人的祭拜,在大雨终于停歇的第十日,全村送葬。
颜舜华的记忆力很好,好到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能纤毫不差地回忆出来,可是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却像是头部受到重击那般,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记忆错乱,偶尔还会出现幻听幻视的假象。
应她的请求,她和沈靖渊的婚事,经由沈靖渊亲自面圣恳首,推迟到了三年之后。
她执意要为颜仲溟守满三年重孝,除了沈靖渊二话不说地表示了同意外,其他人都不赞同。
小一辈的人不敢说她,同一辈的兄弟姐妹都领教了她的厉害,说了等于没说也就不说了,而长辈们,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却都无功而返。
颜盛国各种摆事实讲道理,颜柳氏担忧得泪眼婆娑,她都只是笑笑,顺从地听着,却固执己见,该吃素的吃素,该戴孝的戴孝,该抄往生经的时候就抄往生经,日常作息规律的像是和尚尼姑,长伴青灯古佛。
武淑媛与她谈论得最多,理由跟颜盛国他们说得差不多,总归都是那几条,翻来覆去地长谈,直到最后改期的消息从京中而来,才作罢。
“你这是何苦来哉?原本就是喜丧,婚期也刚好在百日内,顺应着低调办了就是。成了亲,你要守一年还是三年,渊哥儿都会由着你的。”
武淑媛到底是出身世家的人,比颜盛国他们更加地清楚世事易变的道理。高门大院,情况常常瞬息万变,身处其中的人,往往身不由己。
倘若因为此次意外,而让这一桩姻缘成为泡影,恐怕颜仲溟泉下有知,也是会愧疚不已的。
颜舜华抱着一个热水袋,默默地听着,在武淑媛叹息不已时,才开了口。
“大伯娘,祖父之于我,就像老定国公之于沈靖渊一样。他明白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支持我的决定,也说服了皇上。
我并不是拘泥于繁文褥节的人,您也知道,即便是在祖父与您的眼中,我也是属于行事出格的那一类需要长辈操心的晚辈。
我可以在热孝中出嫁,可以只守一年寥表孝心,旁人不会因此指责我什么。
而实际上,如果真这么做了,或者只守一个月孝,我心里也不会觉得就愧对了祖父他老人家。
我是个怎么样的人,祖父早已知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怕如今天天都穿着花衣裳,大鱼大肉载歌载舞,祖父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因此认为我不难过。他只会欢喜于我的不拘一格,只会微微笑着,感叹终于有个孙辈不是只会伤心却万事不理的蠢货。
我想守三年,只是纯粹的想而已。”
颜仲溟的突然去世,对所有的颜家人都是一种莫大的打击,上一辈的,以她父亲颜盛国为最,而她这一辈的,则以颜昭睿为最。
颜盛国到底是中年人了,从前也经历了至亲逝去的悲痛,如今更加成熟的他,有从前那些经历的帮忙,很快便强忍着悲痛打理家里家外的事情,忙得脚不点地,以此来缓和悲伤。
颜昭睿却不行。
他虽然有母亲疼爱,却从小失去了父亲。叔叔们尽管都爱护他,却到底有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是越不过兄弟姐妹们去的。
唯有颜仲溟不一样。
这个祖父,对于颜昭睿来说,也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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